
李清
古典文學經典《西游記》在銀幕上被反復演繹,動畫電影《浪浪山小妖怪》卻獨辟蹊徑,將目光投向了那些在原著中連姓名都未曾留下的小妖怪們。作為動畫短片集《中國奇譚》的首部衍生電影,它從經典文本中發掘出被遮蔽的敘事可能,為家喻戶曉的西游故事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力。
傳統西游題材作品多聚焦唐僧師徒的英雄史詩,而《浪浪山小妖怪》大膽顛覆視角霸權,讓小豬妖、蛤蟆精等“邊緣角色”走到舞臺中央,一個充滿煙火氣的奇幻世界徐徐展開。小豬妖為了進入大王洞,埋頭苦考三年才得償所愿,卻因刷鍋時太過賣力,誤將大王爺爺留在鍋上的名字擦去,瞬間從“職場新人”淪為“待處決犯”。走投無路的小豬妖與發小蛤蟆精決意逃離浪浪山,途中又遇上黃鼠狼精、猩猩怪,四個各處窘境的小妖怪組成假唐僧師徒,在去西天取經的荒誕旅程中,意外收獲了村民的尊崇與“降妖除魔”的錦旗。充滿煙火氣的情節設計,打破了神話故事的懸浮感,讓經典文本與當代觀眾產生強烈情感聯結。
小妖怪們的“取經”過程充滿了波折與意外,從最初的懵懂模仿,到在旅途中逐漸找到自我價值,每一次的挑戰與成長都緊緊抓住了觀眾的眼球。影片中的小妖怪們雖身處困境,卻始終保持著善良、勇敢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。它們在取經途中相互扶持、共同成長,用團結的力量戰勝了一個又一個困難。
《浪浪山小妖怪》并未編成一部“逆襲爽劇”。當四位小妖怪闖入“小雷音寺”,黃眉老佛的出現撕開了所有偽裝。黃眉老佛將他們關進牢籠后,逼迫他們假扮四大金剛欺騙真唐僧師徒,此時角色的選擇構成了尖銳的人性拷問。最終他們聯手戰勝終極BOSS,卻耗盡能力變回普通動物,這樣的結局,跳出了“打怪升級”的窠臼,把神話故事拉回人間煙火,讓英雄主義在平凡處照見更真實的生命重量。影片想展現的,不是小人物逆襲成為英雄的傳奇,而是認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的勇氣。
“在影片中看到了自己”“看完浪浪山哭了”……許多觀眾看完影片后,都被直抵心底的共鳴擊中。那些小妖怪們,是你,也是我,是蕓蕓眾生里的每一個縮影,是在生活里默默跋涉的“無名之輩”,是在泥濘里抬腳前行的普通人。作品成功塑造了一組極具現實投射力的角色群像。主人公小豬妖打破了傳統豬妖好吃懶做的刻板印象,渾身是勁的闖勁與持續輸出的情緒價值,像極了在職場中努力發光的年輕人。蛤蟆精在保守與冒險間的搖擺,道盡普通人面對改變時的糾結。話癆黃鼠狼精被迫扮演沉默沙僧的擰巴,藏著被社會規訓的無奈。而社恐愛哭的猩猩怪與“齊天大圣”人設的反差,更是戳中了每個“假裝強大”者的軟肋。小妖怪們既有投機取巧的狡黠,也有挺身而出的擔當。這些充滿矛盾的角色,用他們的狼狽與堅持,讓觀眾在笑聲中看見自己,這種共情力正是作品最動人的底色。
作為一部動畫電影,《浪浪山小妖怪》在美學表達上的創新同樣令人稱道。作品秉持“筆墨入鏡”理念,將中國傳統繪畫的筆墨意境與現代動畫的光影空間感相融合。遠景中,墨色云霞在潑墨山水間流轉,仿佛山水畫在銀幕上活過來。近景里,角色輪廓的手繪弧線細膩靈動,讓線條都帶著呼吸感。影片以五行色澤賦予角色特質,既貼合角色屬性,又構建出極具東方美學意蘊的視覺體系。在動作設計上,作品不追求炫目的特效,而注重“神韻”與“氣韻”的傳遞,當角色施展法術時,背景的山川云氣會隨動作流動,充滿詩意與張力。聲音設計是影片的另一重驚喜。海浪的嗚咽、蟲鳴的細碎、風聲的穿梭,自然聲響構成了一組“聲音蒙太奇”,復刻了夏日山野的氛圍感,讓觀眾仿佛能聞到潮濕的草木氣息。塤的蒼涼、洞簫的悠遠與西洋樂器的明快交織,既保留了東方美學的空靈,又增添了現代敘事的節奏感。
在眾多改編《西游記》的影視作品中,《浪浪山小妖怪》無疑是具有突破性的一部。它不迷戀經典的宏大敘事,而是在西天取經的背景下,講述了一段屬于小妖怪的寓言式旅程。這種敘事創新,不僅讓西游故事有了新的入口,更引發了觀眾對平凡人夢想與價值的深層思考。
從對經典的解構到對現實的觀照,從美學的創新到情感的共鳴,這部作品用它的巧思與真誠證明,經典不是束縛創作的枷鎖,而是等待被重新詮釋的富礦。它為當代文藝創作提供了一個珍貴的范本。當我們敢于在熟悉故事里尋找陌生視角,敢于讓平凡者成為主角時,經典可以在時代的土壤里開出新的花朵。
責編:劉暢暢
一審:劉暢暢
二審:印奕帆
三審:譚登
來源:華聲在線